——张载的《东铭》与《西铭》拓本序言

     
      张载，字子厚，祖籍汴梁（今河南开封），因其长期侨居陕西眉县横渠镇，故世称其为横渠先生。因其父在四川涪陵做官卒于任上，张载与其弟张戬（北宋名臣）扶柩归乡，路途遥远，盘缠不够等原因落脚眉县。因眉县地处关中地区，张载所创建的学术流派又称为关学。张载生于宋天禧四年（公元1020），其人其学影响世人近千年。

      张载年轻时关心西夏对西北部侵扰，故喜欢兵法，曾建言时任陕西招讨副使的范仲淹讨伐北狄。范仲淹一见张载即﹃知其远器﹄，是可造就之才，则劝其多读经书，少谈兵法，并送其一本《中庸》。张载读其书不解，旋即读佛道两教书，又不和己意，后熟读儒家经典。诚如后人言宋明儒家都曾﹃出入佛老数十年，终归六经﹄。张载思学的进路就是如此。他三十八岁考中进士，做过几任县令，关心百姓疾苦，吏治易俗，知行并重。张载思想学术的进步是与宋儒程颐、程颢二先生交往过从有密切的关系。其后，返回陕西潜心学问与讲学。后由吕大防荐举入都任知太常礼院，其后因病辞职返乡，客殁于临潼。
      张载一生著述，史书多有记载。他最主要著作是他晚年的《正蒙》。此书是对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周易》等经书文意的诠释阐发，也有关于天文与生物的讨论，是张载一生中最重要的著作。史书载，当时从《正蒙·乾称》篇中集出两段文字写于他书房的两牖上。朱熹《近思录》言：横渠学堂双牖，右书﹃订顽﹄，左书﹃砭愚﹄。而程颐则认为如此这样易引发误解﹃是起争端﹄，故改﹃订顽﹄曰《西铭》。改﹃砭愚﹄曰《东铭》。改﹃铭﹄为申鉴戒之义，故后人以此指称为张载先生的思学教育之箴言。二程兄弟与朱熹及其后学都非常推崇这两篇铭文。《东铭》篇之意强调于言行之处下功夫，正心诚意。这是对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之意的发挥。《西铭》篇则强调天人合一之义，是对《周易》义理的创造性的发挥。其如﹃民，吾同胞；物，吾与也。﹄即言百姓是我的朋友，万物与我同类。﹃存，吾顺事；没，吾宁也。﹄意为活着，我顺应天道自然；死了，我会安宁。张载以他伟大的人格形成自己独特的思想，从而成为北宋独具特色的思想家，其思想学术对南宋理学的发展及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最让人耳熟能详的是冯友兰先生所称谓的﹃横渠四句﹄：﹃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世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。﹄四句金声玉振，传颂千古。张载先生以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承续着中国优秀的文化传统。可谓中国文化史上著名的思想家、教育家。可是很少人知道张载还有颇具哲学智慧的四句话：﹃有象斯有对，对必反其为，有反斯有仇，仇必和而解。﹄在近二百多年的欧风美雨摧凛下，让我们丧失了文化自信与自觉，坠落到集体无意识的简约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。而张载的﹃仇必和而解﹄启迪了我们面对这个多元的世界，追寻理性思维之光，重新建立文化自觉，让中华民族走向和平的未来，为世界贡献中国的智慧。
      我的好友友石兄为纪念张载诞辰一千周年，精心汇集了明代、清代二位学人的碑刻，与现代二位学者的书法作品，出版了《张载东铭西铭秦砖拓本四种》，以崇祀张载这位伟大的思想家。嘱我为此出版写个序，我欣然接受。友石兄是陕西三原人，古今四位书写者或曾任官在陕西，或为陕西籍贯的当代学人，或为张子后裔。观此书稿，我更理解了萦绕陕西人心中的浓浓乡情与道义。友石兄和石鼓印社同仁旁搜远绍，精心印制，为我们呈现了这本即传统即现代，即本土即世界的精神世界的范本，我期盼这本张载名言拓本在中国文化历史中永放光明，有助于我们传承发展中国优秀文化传统，再造我们的民族自信、文化自信。

王守常（中国文化书院院长、北京大学哲学系、宗教系教授）